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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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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帝解鳴鴻之刀,以賜東方朔,刀長三尺,朔曰:「此刀黃帝采首山之銅,鑄之雄已飛去,雌者猶存,帝恐人得此刀,欲銷之,刀自手中化為鵲,赤色飛去雲中。」

——《漢武洞冥記》

這日,趙國公府貴孫的洗三宴上,冠玉侯和平慶伯府庶女的閑話,果然迅速地自世家貴婦們口中蔓延開來,誥命夫人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,面上既是興奮又是不屑。

不過大部分的貴婦夫人都不敢得罪高貴權重的冠玉侯,便把醜名兒全扣到了容如花頭上去。

平慶伯夫人幾乎壓抑不住猙獰的喜悅,依然擺出高雅賢淑的嫡母風範,歉然地說著。

「我家小九姑子是個好的,性子素來天真無邪,在她眼裏哪裏有男女之防?想來侯爺也是看中了我家小九好親近,與旁的一板一眼,身受閨禮庭訓規範的名門嬌嬌們不同,這才格外愛重吧。」

明著是誇容如花質樸天真,其實就是暗指她不懂得愛惜羽毛,輕而易舉就跟男人親近,大大敗壞了自己身為女子的清白閨譽。

容太夫人在不遠處的上座聽見了這番話,慈祥雍容的老臉扭曲了一瞬,銳利目光狠狠地瞪了過來。

這明知故犯的蠢婦!

趙國公老夫人輕輕按了按容太夫人激動微顫的手,低聲道:「姊姊莫急。」

容太夫人深吸了一口氣,立時冷靜了下來,又恢覆從容之態,笑了起來,略略擡高聲音道:「兒媳,你素來嬌寵小九兒,這是跟人家侯爺吃醋了嗎?」

伯夫人臉色僵了僵,聽出了婆母語氣裏的警告,旋即抿著唇兒笑道:「哎喲喲……母親明知媳婦這是舍不得咱們家小九,難道還不許媳婦抱怨兩句這未來的姑爺嗎?」

「還姑爺?」席上和平慶伯府向來不對眼的某個貴婦嗤地一笑,掩不住輕蔑嘲笑之色。「拿一個小小庶女就想套牢了冠玉侯夫人的好位子,也不知是誰在白日做夢呢!」

伯夫人表情有些難看,笑幾乎掛不住。

「論理我家小九確實高攀不上侯爺,便是侯爺對她珍之重之,頂了天也就是以貴妾相迎,我們伯府雖然不是什麽皇親國戚豪門巨閥,可也沒有女兒給人家做小的道理,只是——」容太夫人終究是人老成精,笑嘆了一句,做出感傷狀,用手絹兒微拭眼角。「唉,情意無價,怎麽說也得成全孩子們呀!」

「可不是嗎?」趙國公老夫人也笑呵呵地湊趣兒道:「姊姊和外甥媳婦兒真是好福氣呢,冠玉侯爺身分清貴絕倫,向來深受皇上寵信,又生得跟個玉人兒似的好模樣,能得這樣的貴婿,我老婆子都忌妒得很,可別再挑了,名分大小又如何?這孩子有情比什麽都強,能早些成親了也好,也能讓你們像我今日一樣,抱個白白胖胖的小孫孫好好樂呵一番。」

「就是就是,這可是大喜一件哪!」

「能得冠玉侯這麽金貴的孫婿,太夫人果然福壽深厚。」

「嘖嘖,冠玉侯府的貴妾,哪怕是郡主都搶著當呢!」

其餘貴婦夫人見狀,七嘴八舌笑意殷殷地搶著說好話,就是心有疑惑的、懷疑的、甚至是妒忌的也只能忍下了。

可伯府一個小小的庶女,當真能飛上枝頭嫁進冠玉侯府當那人上人嗎?

趙國公府宴上的這番動靜,很快就傳到了長公主府和東宮……

「公主,」宮嬤嬤有些遲疑地看著溫柔清麗的長公主,欲言又止,「這平慶伯府簡直膽大包天,就算是貴妾也——」

長公主神色覆雜,半晌後搖了搖頭,嘆氣苦笑。「平慶伯府敢放肆放出這樣的風聲,那個渾小子肯定沒少暗示挑撥。」

——何況小小貴妾之位就能滿足那渾小子的心思了嗎?

宮嬤嬤頓了頓,不自禁想起了她們主仆倆看了好幾年的那個憨甜、乖巧卻苦命的小人兒……

真真可惜,就是身分太低微了。

「這渾小子是在逼本宮和他父帥呢!」長公主頭疼不已。「本宮哪能由得他胡鬧?」

小九那孩子極好,可——她庶出的出身是一大硬傷,再則即便不想承認,她終究是平慶伯血濃於水的親女,在外界眼中,又如何能和平慶伯府掰扯得開?

如今皇子們個個都大了,雖說儲位早定,可朝野間的暗流和角力沒有到最後一刻是不會偃旗息鼓的。

皇兄素來寬厚仁德,可他始終是個執掌天下多年的皇帝,而聖心,自來最難捉摸。

長公主嘆了一口氣。

她從來不會小覷這個平時一派樂呵呵的皇兄……

而東宮這頭,太子則是依然如故的一派清風明月謫仙模樣,輕笑著撥弄著那把大聖遺音。

「表弟,你心急著要開苞了是吧?」

計環瑯險些沖動地把手中那盞茶全澆到太子頭上去,俊美的臉龐有些咬牙切齒的擠出話來,「我搞到現在還娶不到小九是誰害的?

要不是為了不大動幹戈地暗中清除掉其他皇子的勢力,他早帶人一夜滅了平慶伯府了事,還需夜夜苦熬抱不到他家小九嗎?

——此時此刻的計環瑯,早忘了自己當時是如何答應小九親自回伯府報仇一事了。

「表弟陽精過剩火氣過旺,你家小九知道嗎?」太子一臉無辜。

「大兄——」

「嘖嘖嘖!」太子顫抖了下,清雅眉眼有些哀怨楚楚,「表弟喊孤大兇大兇的,每每嚇得人家小心肝亂亂跳呢!」

計環瑯眼角抽搐,不懷好意地道:「小心肝亂亂跳是吧?那足可證明大兄你是春心動了,該娶太子妃了。我明兒就進宮跟舅舅說你喜歡廣平侯家的嬌嬌、衍國公的孫女還有飛冀大將軍的妹妹,到時候一個太子妃兩個側妃名額統統一次補上,讓大兄你、夜、夜、做、新、郎!」

「……好小九,你可總算來了,瞧你家美人哥哥是如何欺負孤的!」太子霍地一指計環瑯身後,清眸一亮,眉開眼笑。

——小九?!

計環瑯心臟猛跳,清俊漂亮臉龐霎時面露狂喜,迫不及待匆匆回頭……隨即面色黑如鍋底!

果不其然,再掉轉過頭來時,面前已經人影空空。

這家夥……這家夥到底還記不記得自己是一國儲君,還有沒有一點人格了?

冠玉侯府即將高調納平慶伯府庶女為貴妾的風聲,一時炒得沸沸揚揚,甚至連和長公主一向交好的貴婦都忍不住在言談間打探一二,長公主清雅溫婉的臉龐笑意微微,只說兒子的婚事自有大將軍做主。

長公主性子好,貴婦們還敢大著膽子探聽幾句,可話一涉及鐵血冷面的大 將軍,眾人滿滿的好奇心思也只得蔫了。

倒是計太夫人聽說了這傳言後,怒氣沖沖地命人立時將大將軍請回將軍府。

高大挺拔英俊冷肅的計大將軍頂著一身銀色盔甲戰袍,霸氣昂藏不怒自威地大步而入,看著正堂上母親鐵青的臉色,心中不由暗罵了聲:臭小子放的火倒燒到老子身上來了!

「母親。」計大將軍看也不看堂上連忙起身對自己見禮的妹妹與外甥女,沈聲問:「您急急召兒回來有何要事?」

「頊哥兒的事兒你預計怎麽打算?」計老夫人也不跟這個兒子打迷糊仗,氣呼呼地拍了下茶案。「未曾娶妻便先納妾,哪家的名門公子像他這樣胡來的?這是把咱們妶姊兒置於何地?」

楊妶嬌嫩若梨花的小臉羞紅了,卻也掩不住黯然神傷之色。

計大將軍還未開口,嫁與安國公世子為妻的妹妹搶先道:「阿兄,論理我是嫁出去的女兒,不該回來管娘家的事兒,可瑯哥兒是我嫡嫡親的外甥,我這做姑母的,怎能見他敗壞了自己的名聲而不聞不問?」

「若是早早就讓他和妶姊兒成親,哪裏還有今日這番風波?」計太夫人心疼地看著嫻靜知禮的寶貝外孫女,怒氣騰騰的聲音不禁柔和了下來。「好孩子,你瑯表哥是一時想岔了,等外祖母罵他,非得好好給你個交代不可。」

計太夫人雖然對這個中的緣由不甚了解,卻也隱約知道自己孫兒的侯府中有個備受他呵護、非主非仆的女子。老人家原想著孫兒年輕俊美,身邊有一兩個通房倒也理所當然,將來待妶姊兒這個正室嫁入侯府後,自然可隨意發賣或打發到莊子上。

可萬萬沒想到這女子竟然搖身一變成為了平慶伯府的庶女,如今眼看著還要做了她天驕似的孫兒的貴妾,這如何能使得?

——計環瑯這些年來的種種手段和心思,計大將軍這做老子的又怎麽會不清楚?

「母親,」計大將軍強忍揉眉心的沖動,剛毅英俊的臉龐努力擠出安撫的笑來。「瑯哥兒大了,他有自己的心思,便是兒子這個做父親的,也不能樣樣左右拘管他,何況他素來得長公主和皇上寵愛……」

話是大實話,然計太夫人聽了這話後越發氣得厲害,霍地站了起來,指著兒子的鼻子厲聲大罵。

「好!好!我養的好兒子好孫子,這是連老母和祖宗都不認了?」

「母親息怒!」計大將軍面色一沈,卻還是單膝下跪,正顏道:「是兒子不孝,惹得母親不快,兒子任打任罰,只長公主貴為皇室之尊,當初下嫁計家為媳,乃是兒子天大福分,長公主與孩兒膝下唯有此子,他的婚事不說旁人,就是兒子自己也做不得主的。」

「誰是旁人?老婆子竟成了旁人?」計太夫人氣得發抖。

「太夫人息怒!」正堂裏服侍的侍女仆婦也慌地跪伏了一地。

「母親,您可別氣壞身子,想來阿兄縱有千般無奈,也只得敬著長公主,人家畢竟是皇室,咱們就是勳戚貴胄又如何——」安國公世子夫人計氏假意勸道,話裏話外卻有幾分挑撥。

「妹妹慎言!」計大將軍眸色一冷,目光如箭地射向自己的妹妹。

安國公世子夫人哆嗦了一下,連忙閉上了嘴巴,後背一陣涼颼颼。

這個阿兄雖然事母至孝,卻也不是敦厚平庸好擺弄的,他一威名赫赫殺伐決斷的大將軍,若當真惱怒了,恐怕連母親都得退讓七分。

「外祖母別生氣。」楊妶見狀不好,連忙上前拍撫計太夫人的背,隨即噙著淚,神色乖巧而悵然,款款對計大將軍一欠身,道:「舅舅,都是妶兒不好,惹外祖母和您擔心了。」

計大將軍面對嫡親外甥女,眼神溫和了些許,「妶姊兒,此事與你無關,你不需心有愧疚。」

楊妶身子僵了一下,忐忑又澀然地偷偷瞄了威嚴霸氣的舅舅一眼,強笑道:「舅舅……」

「你畢竟是未出閣的嬌嬌,這些事不是你能聽得的,先回房休息去吧。」計大將軍眉擡也未擡,口氣柔和而堅定。

「……妶兒知道了。」再不甘心,楊妶也只有暫時退下,只臨走前暗暗遞給了自己母親一個眼神。

安國公世子夫人會意,不著痕跡地微一頷首。

母女間刻意遮掩的互動,哪裏瞞得過一向精明的計大將軍,只不過他面上波紋不興,好似絲毫未覺。

待楊妶離去後,計大將軍坐了下來,身上盔甲隨之鏗鏘振振,不知怎地令安國公世子夫人有些不安起來。

「咳,阿兄……」她清了清喉嚨。

「不用再說了。」計大將軍冷冷地道。

計太夫人看著女兒面露尷尬,不禁又火了,顫巍巍地道:「好得很,現在你親妹妹在將軍府中連開口都不能了?那是不是改日連我這老婆子也只有閉嘴的份兒了?」

「母親這般胡攪蠻纏又於事何益?」計大將軍蹙起濃眉,難掩心裏的不悅。

計太夫人窒了窒,卻見兒子已有不耐煩之色,語氣不禁軟化了點。「兒啊,母親這不都是為了咱們計家的門風著想嗎?瑯哥兒身分金貴,哪能隨隨便便納一些阿貓阿狗的下等人進門服侍?何況是貴妾的名分——」

「母親,我們雖是瑯兒的尊長,可就連聖上對這樁婚事都沒有表態,」計大將軍頓了頓,不知如何向母親解釋——聖上的不表態,就已經是一種表態了。「那便說明是由著瑯兒的性子行事,日後如何,我們靜觀其變即可。」

如今情勢不明,聖上仿佛樂見皇子們競爭打鬧,雖不知最終目的是考驗太子,抑或別有打算,手掌兵權位高權重的大將軍府此刻只能低調再低調,免得亂了這天下最大的一盤棋局。

再度擡出皇帝,計太夫人也不敢胡攪蠻纏下去了,想起方才自己怒氣沖動之下脫口而出的那番話,若真傳到聖上或長公主耳裏,就算是她,也絕難討得了好去。

計太夫人想了想,終究還是有一絲不甘願,勉強道:「好,這貴妾的名分也就罷了,可瑣哥兒正室之位是一定要給咱們妶姊兒的。」

計大將軍鬢角隱隱抽疼,深吸了一口氣,冷硬地道:「母親,孩兒大營裏還有要事,就先回了。」

「你——」計太夫人愕然。

計大將軍又如同來時那般大步而去,留給計太夫人母女的,只有一個毫不留情的傲然背影。

「母親,您看阿兄,」安國公世子夫人氣苦地抱怨道,「到底公主嫂嫂是給他灌了什麽迷湯,竟讓他連自己的娘和妹妹都不搭理了?」

計太夫人先是被兒子氣得胸悶,又被女兒鬧得頭痛,臉色不好看起來。「噤聲!」

安國公世子夫人嚇了一跳,臉色發白地看著突然面露厲色的母親。

「虧你還是世家嬌養出的嬌嬌,嫁進安國公府這麽多年,沒有長進反倒越發胡塗了?」計太夫人神情一掃方才的蠻橫,端肅地道:「和你阿兄怎麽吵怎麽鬧,都是咱們自己一家子,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,可話裏話外萬萬不能辱及皇家……你公主嫂嫂性子再溫順,她也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葉,若是真得罪了她,你看誰保得住你?」

安國公世子夫人聞言打了個寒顫,忙討好道:「母親,女兒知錯了……嫂嫂那兒,女兒絕不敢再胡言亂語的,只是公主嫂嫂向來對妶姊兒也是極為看重的,可見得她也不反對咱們親上加親啊!」

「嗯,」計太夫人沈吟了一下,老眼露出精明銳利之色。「瑯哥兒那頭不好說話,可你公主嫂嫂是個心軟的,最近就讓姣姊兒多去長公主府陪陪她吧。這人的感情都是處出來的,咱們妶姊兒那麽好,就不信長公主會不要這麽乖巧聰慧孝順的好媳婦兒。」

「果然還是母親行事周全老道。」安國公世子夫人樂顛顛地撒起嬌來。「往後女兒要多多向您學習才是。」

「還說呢,幸好妓姊兒不像你。」計太夫人忍不住瞪了女兒一眼,又欣慰地笑了。「這孩子知書達禮聰穎細心,將來瑯哥兒娶到她也是一大福氣。」

然而計太夫人渾然不知,今日大將軍府正堂上的一番鬧騰和對話,稍晚已經一字不漏地全部呈到冠玉侯府的書堂紫櫝木案上。

暗衛毫曹靜靜佇立在側,冷汗不自禁點點滲出。

因為主子看完錦帛上所錄載的最後一句話時,清俊美貌的臉龐露出一抹令人寒毛直豎的微笑來。

「我記得,安國公除了世子之外,還有兩個嫡親兒子吧?」計環瑯修長指尖輕輕摩挲著性感的下唇,笑意更深也更磣人了。

「是。」毫曹心一突,已暗暗替安國公世子點一根白燭。

在平慶伯府庶女將被冠玉侯爺納為貴妾的流言喧嚷得赫赫揚揚時,容如詡已經不動聲色地悄悄在太仆寺紮了根。

身為主簿,多半做的是一些謄寫車馬轎輦記錄、管理轎卒馭夫等雜事,這天適逢太子到皇家馬場,在東宮侍衛們重重保護之下,自是平安無事地策馬跑上了幾圈兒,最後結束欲離去之際,偶然瞥見恭立於太仆寺官吏群中的容如詡,太子神色有一絲異動,笑吟吟地朝他招了招手。

「孤聽說,容主簿便是小九的二兄長?」

容如詡心一緊,努力保持神色如常,恭敬地上前行了大禮。「微臣容如詡,叩見太子殿下。回殿下,小九……平慶伯府小九姑子,正是微臣的九妹妹。」

太仆寺官吏們心下有些驚疑不定地看了容如詡一眼。

這容如詡出身平慶伯府,自然是豐郡王府的人,可現在太子又特意挑出他來,這是想打壓他還是想提攜他?

「小九,可惜了。」太子飄逸若仙的俊雅臉龐閃過一抹覆雜的陰郁,偏偏又笑得恁般溫文儒雅。「孤當初還想認她做義妹的,不過……如今看來,倒是孤自作多情了。」

太子此話一出,頓時在眾人心中炸起了軒然大波。

「回殿下,九妹妹能得殿下青睞,實屬承天之幸。」容如詡心下不安,謹慎地道:「雖說九妹妹如今無此福分,可她心中對殿下始終是感激至深的,還請殿下明察,切莫怪罪九妹妹才是。」

「嗯?」太子清眸掠過一抹深刻洞悉之色,似笑非笑道:「聽來你和令妹很是要好?」

「我們……是兄妹。」

「庶兄妹。」太子微挑眉,淺笑道:「不過孤以前好似聽小九說過,她姨娘可比你姨娘受寵多了。」

容如詡俊秀臉孔難堪地漲紅了,只覺眾人目光全部盯向自己——滿滿盡是羞辱。

他的手已經微微發抖了,還是竭力鎮定道:「微臣不敢議論尊長私事,還請殿下寬宥見諒。」

太子凝視著他,清眸中的笑意有了一絲溫度。「看來平慶伯府裏,還有個曉事知禮講道義的。」

「微臣愧不敢當。」容如詡額際的汗悄悄滲出。

「你,不錯。」太子盯著他良久,最後噙著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,在東宮侍衛的簇擁下揚長而去。

太仆寺眾官吏先是觀望了許久,後來還是大著膽子上前和容如詡湊興打趣道。

「容主簿,沒想到連太子殿下也對你另眼相看哪!」

「許大人說笑了。」容如詡用袖口擦了擦汗,謙虛歉然地道:「卑職方才怕得很,連話都險些不知該如何答了,幸虧殿下大度……」

另一位主簿有些酸溜溜地道:「容大人是豐郡王的小舅子,如今又得了太子殿下的褒獎,將來平步青雲扶搖直上,已是指日可待了。」

「好了,還不各自散了辦事去?」太仆寺少卿嚴大人肅然道。

眾官吏忙紛紛退下,容如詡也要舉步離去,卻被嚴大人低聲喚住。

「大人?」容如詡恭謹而微帶疑惑。

「你做得很好。」嚴大人聲音低微,眸底精光畢露。「郡王已命人在天略府中替你造一造聲勢,太子對你印象越深,越會想拉攏你成為他手裏的一桿回馬槍來對付郡王……記住,不可漏了行跡。」

「如詡明白。」他嚴肅地頷下首,心下微驚。

連作風一向公正嚴明、勤於王事的太仆寺少卿都已是豐郡王的人馬,看來這個「便宜姊夫」並不如他形於外所展露的那般平庸溫軟無能,只能事事依賴容如荷。

長於後宮的皇子們,果然沒有一個是泛泛之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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